如果還有明天

文字：陳善德 (Alder)

也許，四十歲以上的朋友才比較熟悉這麼一首歌， 歌名是：「如果還有明天」。

如果還有明天　你想怎樣裝扮你的臉

如果沒有明天　要怎麼說再見

1990年3月，一位充滿才華的歌手薛岳，被醫師宣判只剩下半年的生命。在他臨走之前，唱出了音樂人劉偉仁為他創作的生命詠嘆之歌。我還記得當時在電視畫面中，看到他站在舞台上以虛弱的身軀激昂地歌唱，那畫面在我心中迴盪，許久許久不能忘懷。

多年以來，好似浪潮般重複襲捲岸邊，不斷聽聞親友身體出狀況，心疼他們即將面對的艱辛治療，更為他們可能「沒有明天」而感到不捨與難過。猶記得十幾年前一位好友在離開之前，最後一次見面時清醒地告訴我們：「不要再浪費時間了，請記得，愛是唯一的答案。」事過境遷，我得承認，無論我如何學習同理、共情別人，需要面對與經歷的畢竟不是我，我無法從別人身上體會什麼以及改變什麼。

今年四月，我的健檢報告給了我一個驚嚇，所幸複檢結果修正了錯誤，讓我放下了沈重負擔。然而，在將近十天的進出醫院、檢查、等報告的過程，內在感受確實深受衝擊，我開始體會到什麼叫做無可逃避？什麼叫做沒有明天？我對生命的觀點有了微妙的變化。

如果沒有明天，我終於承認，我只是過客而已，我只是來人間走一遭，去接受愛、學習愛以及給出愛。走的時候唯有愛與情義留存，不會帶走一片雲彩。如果沒有明天，人間恩怨突然都會消失。我終於明白，只有愛與情義才是生命最珍貴的擁有。

如果沒有明天，想做沒做、多所顧慮的事情，開始變得不再糾結、不再顧慮，今天不做就再也沒有機會了，不需要再顧慮別人的眼光，心中的擔憂瞬間消失。如果沒有明天，我開始傾聽自己，開始做回自己、愛自己，以及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。

如果沒有明天，我的人身即將消逝，永遠消逝。但世界依舊會存在，太陽依舊會升起。我眼前這一切，包括我愛的人、大地眾生依舊會存在。如果沒有明天，我可以在這僅存與世界同在的時光裡為他們做什麼？為我愛的人做什麼？為大地衆生做什麼？如果沒有明天，我更堅定一生不變的信仰，幫助別人、利益眾生。

啊，此時我更發現，即便我的身體沒有狀況或暫時沒有狀況，有一個事實依舊存在，那就是：「我不會一直都有明天」。每個人都一樣，會老、會死，生命如朝露，後浪推前浪，其實我們的明天很快都會用完。李泰祥的「告別」歌詞不是這樣寫的嗎？「再看一眼，一眼就要老了。再笑一笑，一笑就走了。」有人問佛陀，生命最大的誤解是什麼？佛陀說，「生命最大的誤解就是，認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。」如果我沒有很多時間，何不好好地愛自己、愛別人、愛眾生，在這短暫的交會時光裡一起經歷生命、歌詠生命。

話說回來，真的沒有明天嗎？事實也不，只要好好活著、全心全意地活著就會有明天。明天依然有我的夢，有我的希望。感謝老天的好意安排，送我一張健檢烏龍報告，教導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，提醒我要活在當下，要以「沒有明天」的心情，來過「如果還有」的每一天。